殺無赦猜得不錯，浮生確是依靠人皇寶鏡，事先感受，潛入深海，這才逃過一劫。

也好在窮奇出海，打穿冰川，似乎冥冥之中，有人在幫助浮生。

但這一次就不同了，浮生在心血來潮之際，晶光已然射出，窮盡其力，僅僅是催動先天八卦鏡抵擋，並不能全身而退。

好在，這次的攻擊已經弱了很多，甚至可以計算出其中典力，比一龍之力稍強一些，萬水千山，打過折扣，仍足矣轟殺宗師，卻不能突破人皇寶鏡。

“看來，這就是朽天炮無疑。要想完全發揮朽天炮的力量，打出足矣令天地腐朽的一擊，必須生祭典者，武典、本命符箓、金丹種子、尊者法相，乃至是活著的典者。想來，是那作為祭品能源的存在，已經知道不可挽回的結局，悲憤之下，令先天八卦鏡感受到警訊，再傳遞到我的識海。”

瞬息之間，浮生就想通其中緣由。

先天八卦鏡確實很強，哪怕是殘破的人皇寶鏡，也能讓徐半神輕松鎮壓帝寒羽，但它並非無敵，所能夠發揮的力量仍舊基於典者，典者越強，它也就越強。

浮生可以稱之為強悍，可以洞悉萬裏之內的殺意與陷阱，卻不能知道隔墻之外的算計，更何況永恒之海與天地之間隔著的不是墻，而是黑洞。

即使是此刻，幻天真人再度催動朽天炮，浮生心中有感，為時已晚。

在晶光轟在先天八卦鏡的下一個呼吸，巨大的力量已經推動人皇寶鏡，連帶著，浮生也被逼退許多，急速朝著永恒之海的方向靠近。

哪怕再沒有金丹種子作為驅動，朽天炮的力量仍不能小覷，最關鍵的是浮生本身，讓一個只有洞天境的王者承受一龍之力，還是太苛刻了。

不多時候，浮生就連同先天八卦鏡被推出十幾萬裏，身後，已經可以感受到黑洞的吸力，周身空間動蕩不穩，即使借助自身的空間法則之力穩固，也隨時有可能被卷走，成為隨波逐流的那一葉浮萍。

“穿天梭，開天斧，射天弓，超天翼，朽天炮！為了算計我，這五件天脈神器，都被當做棋子，九重天還真是……”

浮生暗暗咬牙，心中一動，本命符箓張開在身後，代表著太古輪回道的紋印閃耀之間，浮生也張開一雙混沌之翼，轉首為攻，引一道混沌洪流，滾滾奔騰，在先天八卦鏡抽離的同時，與耀眼晶光撞在一起。

同一時間，奈何橋下以封囡囡、戚長恨為首的強者們，各自落位，近百位王者填滿了輪回大陣，修為稍低一些的四靈族王者只能站在一旁，灌註典力。

借助輪回大陣的旋轉，磅礴典力融入到混沌洪流當中，莽莽大力推動之下，混沌洪流立刻吞噬了大片晶光，朝著永恒之海的反方向奔騰而去。

一路連連吞噬，後繼無力的晶光節節敗退，而在光芒的源頭，那幻天真人張開雙臂，一副極度痛苦的樣子，伴隨著慘烈嚎叫，黑色的袍子迅速腐朽瓦解，露出裏面的身體。

不！

確切來說，是一團黑氣，這些氣息並不單純，像是擁有靈智，而且不是一道靈智，是許許多多！

此刻，這些黑氣凝成一張張猙獰的臉，張大嘴巴，掙紮著，卻不能掙脫，發出那只有靈魂才能感受到的聲音。

因為，它們就是靈魂，或者說在是靈魂在通過吞噬融合之後產生的邪念體。

“噬魂族！”

混沌洪流中，浮生也聽到這些來自靈魂的悲鳴，心中一動，收了漫天混沌氣息，落在距離幻天真人不遠的虛空，皺著眉頭，目光覆雜，“終於還是來了。只是他們殺我，都有理由，噬魂族殺我的理由是什麽？”

“你不用知道，因為從你誕生的那一刻，你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。”幻天真人壓制著體內那些躁動不安的靈魂，鼓蕩的黑色氣息凝聚勾勒出猙獰的笑容。

下一刻，它的身體徹底炸裂，一道道黑色的氣息朝著四面八方飛出去，但還沒有飛出多遠，就隨著那一件破舊的黑袍一同消散了。

“我懷疑這家夥是來送典器的！”奈何橋下，戚長恨瞪大了眼睛。

眼前這座朽天炮，他並不陌生，在神魔之戰時期，天屍宗門下，擁有不死不滅之稱的銅屍、鐵屍，就是被朽天炮轟殺，渣渣都沒有剩下。

“收了，正好給四靈族守衛家園。”

浮生順勢將朽天炮收入囊中，駕著奈何橋虛空漫步，只三步，就重新站在了殺無赦面前。

這幻天真人，是貨真價實的噬魂族，不過他的修為並不高，起碼還沒有達到造物境宗師，所以才會在混沌洪流下徹底瓦解。

混沌洪流啊，那是太古輪回道的力量，任何生者、亡靈，都不能違逆的力量。

或許，正是因為浮生掌握著太古輪回道，才會被噬魂族追殺算計，但幻天真人的話又告訴浮生，一切並沒有這麽簡單。

不管怎麽說，噬魂族留下的線索還很多，無量宗的劍十五和烈陽教的金光上人都是可以追尋真相的馬腳，浮生並不急於一時，眼下，還是要將殺無赦徹底解決。

“這下，你可以說遺言了。”

重新出現在殺無赦面前，浮生頭頂本命符箓和先天八卦鏡，頗有一股萬法不侵，萬邪不害的氣勢，隨意一動，諸多太古秘典的力量就壓得殺無赦喘不過氣。

無生殺道不修典力，也不探索神通法則，據浮生所知，這一脈修的是意志，要有一股滅絕蒼生的意志，意志越強，實力也就越強。

但比起意志，寰宇之間，怕是沒有幾個能比浮生更加堅定與不屈。

“天下無生！”

退無可退之下，殺無赦咬緊牙關，目中精光連閃，殺意蕩漾，頭頂神庭飛出一柄長劍，樸實無華，銳利森然，灰蒙蒙的劍鋒是比龍子睚眥，比白虎一族還要純粹的殺伐。

睚眥嗜殺，是因胸懷狹窄。

白虎貪殺，是因憤恨難平。

殺無赦的殺氣，是最純粹的殺意，沒有任何動機，為殺而殺，是邪惡的極致，任何魔道，任何魔修，都沒有他這般喪盡天良，沒有他這樣喪心病狂。

“當年無天鑄劍，是為驅逐自己的意念，從而達到原始，掌握大道。所以，無天、無法、無妄、無生……這些劍，就像毒瘤，是無天的毒瘤。今天看到這樣的無生殺道，我就可以理解當年的無天為什麽那麽強了。”

浮生感受著殺無赦的氣息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。

所謂舍得，有舍才有得，就如因果。

無天為成就原始魔道，斬斷意志鑄劍，他拋棄的東西越多，成就的原始魔道也就越強。

無生劍，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脈，已然如此，難以想象無天的原始魔道是怎樣的強悍，也難怪九重天要集諸天萬域之力才能將其圍殺在陰山之後。

“只可惜，劍意雖強，你本身作為容器還是太弱了。”

想到這裏，浮生也搖頭輕嘆，心中一動，有了一個特別的想法。

與其殺死殺無赦，再去尋無生殺道的傳人，倒不如將他渡化，成為輪回信徒，可保無生殺道一脈延續，又能免去不少麻煩。

至於殺無赦帶來的麻煩，那也簡單，將他丟到地底深淵，隨意殺伐，不僅不會攪亂人和，還是一件大大好事。

想到這裏，浮生典臟一動，祭出六字真言符，本命符箓也在同一時間定格在太古因果術與太古普渡術的符印，頓時之間，在他身後虛空點點金光落地生根，化作千百蓮臺，一一綻放。

僧人、菩薩、羅漢、佛陀，還有天龍八部眾，這些佛門法相或慈或怒，或喜或悲，佛光閃耀，禪音震耳，猶如天羅地網，直接將無生劍壓回到殺無赦的神庭，將其狠狠鎮壓。

“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！”

“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！”

“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！”

“……”

普渡禪音，佛光耀目，一波又一波沖擊著殺無赦的殺意，雖然一時間不能徹底摧垮他的意志，卻是在連消帶打之下，寸寸瓦解，不多時候，殺無赦的眼中竟閃過一抹慈祥仁愛的意味。

“浮生，你怎麽可能渡化比你境界還高的典者！”棲身於奈何橋下的花落塵，看到此景，驚駭不已。

縱使這一路上，花落塵已見過許許多多的光怪陸離，但在此刻，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修煉著大日如來經的花落塵，雖沒有掌握太古普渡術的力量，也略知皮毛，通曉幾分玄奧，佛光禪音只能渡化比自己修為低的生靈，而且修為越是接近，渡化的難度就越高，否則的話，諸天萬域早就被佛門統治，天下大亂。

“這可是慈航萬法禪師的六字真言符，而且殺無赦本身，已喪失鬥志，意志薄弱，渡化起來並不困難。”浮生淡淡解釋著。

換言之，浮生不論是直接殺死他，還是摧毀他的意志、靈魂或信心，都易如反掌，砧板上的一塊肉，烹炒煎炸自然是由廚師做主。

佛光照耀，禪音環繞，殺無赦的戾氣越來越少，取而代之的是祥和之氣，預示著渡化即將成功。

卻是在此刻，遠處天邊，一個聲音傳來，“師叔祖，佛不渡無緣，不渡無願，不渡無信。此人，我佛不渡，還望師叔祖自知。”

虛無縹緲的聲音，悠悠傳遞之間，似乎遠在天邊，又似乎近在咫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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